知何似

天下有情人 06

前情提要: 听学即将开始,有人来找二哥哥拜师学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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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学轰轰烈烈开始了。蓝忘机和魏无羡共同授课,小双壁分作两班,与长老们共同负责武试。虽说是轮班工作,工作量也是翻了几倍不止。 

蓝启仁虽对魏无羡授课一事吹胡子瞪眼,但终究没说什么。 

听学当日,金凌竟也来了姑苏。虽说几年前他评级已过甲等,按理说实在不必再来。更稀奇的是,当了宗主,这位金小公子居然是一个人跑到姑苏来了。 

当然,如果他没牵着的那条黑鬃灵犬的话,魏无羡会更高兴一些。 

 

江澄居然没跟来,魏无羡啧啧称奇。 

 

有了和大外甥独处的珍惜时光,魏无羡有事没事就来逗逗金凌。可惜金小公子顶着一张臭脸,谁都不理,问多了就火大。 

和金小公子形成鲜明对比的倒是余步禾,长得好,脾气也温和,一时间竟也成了不少弟子追捧的新对象。


魏无羡有些理解无能,只能寻求外援:“他最近怎么脾气那么大?” 

蓝景仪偷偷在他旁边咬耳朵:“大小姐偷偷跑来的。” 

魏无羡稀罕道:“怎么,来姑苏还得偷着来?怕江澄打断他的腿吗?” 

蓝景仪苦笑道:“哪里有。大小姐写信给思追说,金麟台上事情太多,江宗主平日管得又严,他心里烦,就想找个地方躲一躲。” 

 

躲到姑苏来,金小宗主也真是不容易。 

 

于是,魏无羡决定做一回人生导师,帮帮自家大外甥。 

 

天刚擦黑,弟子精舍没有人,魏无羡就很轻松地在后山的兔子堆里找到了发愣的小金公子。 

“怎么样?惊不惊喜意不意外?看你憋了这些天,我都替你累得慌,怎么了?一个人跑到姑苏来,连江澄也不告诉?”魏无羡伸手揽住金小宗主的肩膀,做知心大哥状。


金凌叫道:“你是什么人!就敢乱拉我!!” 

魏无羡哈哈大笑:“小子,我可是你舅舅,怎的,舅舅和外甥说话,犯了哪条家规?” 

金凌气结,提起家规更是气不打一出来:“都是你!搞得什么家规,什么云深不知处禁犬处内。仙子要是在,我就喊仙子了!!” 

魏无羡听到狗还是哆嗦了一下,腹诽这小兔崽子一副大小姐脾气,做心理辅导还得被人拿狗恐吓,实在有点得不偿失。不过想起这狗离他还有半座山的距离,得亏这狗不会御剑,不然只怕又要丢脸。 

胡思乱想了一阵,魏无羡扯回正题:“你这个年纪,这毛病和江澄学的吗?他动不动就拿紫电抽人,你动不动就要放狗?” 

金凌拿鼻子哼了一声,没接话。


“话说,你来听学,也不见江澄过来?” 

不提倒好,一提,金小宗主脾气更大:“怎么?我自己想来不能来吗?他凭什么管我?” 

看来着实是吃了枪药了。


魏无羡哪壶不开提哪壶,道:“江澄这个人呢,虽然脾气是不好了一些,但是他毕竟是你舅舅,胳膊肘不会往外拐。我听他喊了那么多回打断你的腿,你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?” 

 

金凌顶着一张苦瓜脸,倒是映衬出满地兔子甚是欢脱。 

 

过了很久,金小宗主艰难开口:“我不能总是找他。” 

魏无羡耸了耸肩,道:“什么叫总是找他。” 

金凌急道:“我姓金,我不能总依着他!!!金麟台上那么多人,他们怕的是我舅舅的紫电,你以为谁还真的听我的?!”


 “终于肯说实话了?” 

金凌蔫儿下去点了点头。 

“傻孩子,”魏无羡伸手想揉他的脑袋,金凌满脸嫌弃地撇到了一边,“你若是不知道怎么办,尽管来找我,来找思追他们。人多,自然办法就多。” 

金凌闷闷地道:“那还不是靠别人?我才不要靠别人。” 

魏无羡心下叹息,这些年过去,金凌的近况其实没好多少,一直急于求成,以前金麟台上还有个金光瑶八面玲珑主持大局,如今就剩他一人,少年继位宗主,自然难以服人,他难免心急,可越是这样,反而越是力不从心。 

“你才多大啊,不靠别人站得稳吗?单打独斗?”魏无羡循循善诱,心里百味杂陈,“我上辈子就这么被人给围剿了。乱葬岗上种萝卜也挺好吃的,你要不要也试试?” 

金凌别扭道:“那是你。我才不。”

魏无羡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有人撑腰是好事情。你看看和你一样大的同龄人,有多少掌事的?江澄当年也是有眉山的几位族老帮忙,才共同把云梦扶起来的。一个人再厉害也做不了所有的事。有人给你撑腰,你才有空隙去学怎么做事。等你学会怎么做事了,自然就不用靠别人了。” 

 

金凌沉默了很久。


眼见亥时将近了,再不回去,只怕自己家那位要跑来抓人,魏无羡只好给外甥总结陈词:“有什么事别自己一个人憋着,你们都还小,别和我当年一样,把路走死了,听懂了没有,大小姐?” 

金凌大怒道:“你,你再敢这么叫我?!” 

 

魏无羡一个翻身跃上玉兰树,得意道:“蓝氏家规,云深不知处不准深夜喧哗。” 

 

金小公子哼了一声,召出岁华,嗖的一声没影了。


魏无羡看着金凌离去的影子,笑了一下。翻身跳下树杈,却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接住。 

 

“蓝湛!!” 

 

蓝忘机正站在玉兰树下,月色下更衬得如仙人一般。 

 

魏无羡的手臂环上他的腰,嘴/唇/贴了上去。蓝忘机却似有几分闪躲,魏无羡干脆手上用力,把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缩短,狠狠与他/唇/齿/交/缠,吻/了好一会儿才分开。 

缠绵的吻里夹杂着一丝药气。 

“怎么回事,你喝药了?”


“无碍。”蓝忘机安慰道。 

 

蓝忘机确实去了药室服药。 

这些日子不知是否操劳太过,戒鞭带来的旧伤再次叫嚣起来。 

当年的那一场家法自然不是儿戏。蓝氏崇礼重教,弟子律法十分严苛,刑罚更是从不放水。蓝忘机可能是蓝氏全族唯一一个受了这么多戒鞭还能行动如常的人。只是当年的戒鞭伤及内里,又逢休养时他心思郁结难解,更是留下了病根。后来即使他修为精进,灵力精纯,却也抵不过是肉体凡胎。这十几年的时光中,几乎每每至季节交替之时,旧伤就有复发之兆,虽说日常夜猎在外,留在云深的日子不免要喝上几日的汤药。不过当日的含光君独来独往,喜怒伤痛一贯藏于内里,外人也看不出分毫来。


许是魏婴的归来冲淡了过往的沉重,此伤已有两年不曾复发过了。连药室的医师也打趣道:“二公子今年倒是好得多了,看来是心病有了良药医,连带着我们都轻松了呢。” 

 

今日晚课结束,蓝忘机正预备离开兰室,起身时却感到背后一阵又一阵的锐痛袭来,牵着心口处一阵一阵跳着疼,竟是头晕眼花,跌坐了回去。他当即知道不好,怕是旧伤再发,于是打坐吐息,缓了许久,才轻提一口气,扶着桌案慢慢站起,径直去了药室。 

 

即使已经拿茶水漱过口,却还是掩不住药气。


魏无羡见他再次有些恍惚,抓紧了他的肩膀,哄道:“二哥哥,你的事也要告诉我,病了就歇着去,不许逞强。” 

“嗯。”蓝忘机抚摸他柔软的发顶,心底柔软得像一池春水。 

 

然后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,爱人在侧,他们相拥而眠。


夜半,蓝忘机自梦中惊醒。 

他尽力控制住自己的动作,幸好,这次没有吵醒睡在一侧的魏无羡。 

刚在一起的时候,蓝忘机很久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噩梦,他甚至会唤出声来,然后苍白着一张脸醒过来。魏无羡为了他的噩梦担心了很久,总在他梦醒时拥住他,柔声安慰:“没事没事,梦都是假的,我在呢,在呢。” 

他已经有半年有余不再惊梦。 

在那个梦里,他站在乱葬岗的山头上,远远看着温宁和魏无羡上山的身影。他莫名地能听到他们的对话。温宁小心翼翼地说:“公…子,你为什么不留蓝公子。你,你好像,很高兴他会来。” 

魏无羡笑了笑:“乱葬岗连茶水都没有,我让他留下来做什么?。”


蓝忘机想追上去,温宁的脸突然变成了金凌,乱葬岗变成了金麟台,魏无羡腹部的伤口正汩汩冒血。 

他赶紧去扶他,把人揽在自己的怀里,不要命地输灵力。可是胸口却莫名地疼起来,灵流越来越小,怎么用力都没有用。魏无羡抬头对他笑:“蓝湛,我又弄脏你衣服了。” 

 

天上电闪雷鸣,暴雨倾盆,大地震颤,偌大的金麟台上只有他和魏婴,而那道黑色的天幕如同一只巨大的恶魔之眼,缓缓撕开了一道黑色的裂口。


一时间风雨交迫,冤魂的尖叫声不绝于耳。


蓝忘机满手都是鲜血,有人在他耳边狂笑,有人在他耳边尖叫。 

 

“你护不住他的,你护不住他的,哈哈哈哈哈哈——————”


蓝忘机抽出避尘,以防御的姿态环视四周。


没有人,只有黑色的怨气普天盖地。


他陡然觉得怀中一空,竟只有满怀鲜血,并无人影。


偌大的天地间,只有他一个人。




然后蓝忘机就醒了。

他的胸口骤然一痛,喉咙里的血气猛地冲上来,满喉咙都是铁锈味,牙根感到一股咸腥,有灼热的液滴顺着唇瓣之间涌出来。他猛地翻过身,一手紧紧抓住床板不让自己栽下床去,另一只手抵住胸口,眼前一阵明暗交错。


大概过去近一炷香的时间,胸前的悸痛慢慢平息,他用力把血咽回去,轻手轻脚地坐起身来,平顺紊乱的呼吸,思绪却骤然飘远。

那种生怕再次失去的触感如此强烈,牵着戒鞭的旧伤,连筋彻骨的疼。

他死死盯着爱人的睡颜,睡着的魏无羡像一只乖顺的猫,嘴角的绒毛让他联想起婴儿。

他本该一直这样无忧无虑。不该承受命运的翻云覆雨。


蓝忘机再次躺下,把魏无羡裹在怀里,用温热的体温和真实的触感去逼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。却再也睡不着了。


外面的晨钟敲了四下,天边透出白色。

天亮了。


—TBC—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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